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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前古人苏东坡对瑜伽的理解远超现代人追求高难度体式的浅显认知
千年前古人苏东坡对瑜伽的理解远超现代人追求高难度体式的浅显认知阅读一部古人传记,可以走近一个遥远的灵魂。如果古人恰好是苏东坡这样一位旷古奇才,对读者来说更会是一种绝美的享受。
后人对一位古代文学家的了解,大多来自于他本人的作品、后人对他作品及经历的评注,以及他同代人的记载和描述。
苏东坡的作品,在他还在世时就开始被人收集。驸马王诜在1079年就刊印了苏东坡的部分诗作,书名为《王诜刻诗集》。
后来,苏东坡的《超然集》《黄楼集》等也陆续被人出版。东坡去世后,后人出版了对他诗词的各种评注版本。
苏东坡的同代人中不乏文学大家,弟弟苏辙、师长欧阳修、门生黄庭坚等人的记载,以及与他的书信交往,也为人们提供了关于苏东坡其人其事的宝贵资料。
提到苏东坡,人们会想到他的诸多身份。他是著名的诗人、词作者、散文家、书法家、画家,也是官员,是东坡肉的发明者……可你是否知道,他还是酿酒师、瑜伽者、工程师、农夫、阶下囚?
苏东坡的多重身份,不仅是因为起伏多变的命运,更因为与生俱来的乐观和对生活不断探索的好奇之心。正如他本人所言,“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儿。眼前见天下无一不好人。”
第一次阅读《苏东坡传》是15年前。那时,我在书店偶然看到百花文艺出版社的《苏东坡传》,便冲着去结账,以飞奔的速度骑车回家,像窥探偶像的八卦新闻一样迫不及待地阅读。苏东坡的一生跌宕起伏,然而《苏东坡传》最吸引我、让我好奇的是他在谪居黄州期间一段诡异的经历——练习瑜伽。
别说在苏东坡年代,就是15年前,瑜伽也远不像现在这样为人所知。那时,瑜伽于我而言是由印度传来的扭曲身体的高难度技艺,对于苏东坡练瑜伽这件事,既觉有趣又半信半疑。在课上,我还向同学们介绍《苏东坡传》6686体育,告诉他们苏东坡练习过瑜伽,不料却遭到同学们的哄笑。“苏东坡练瑜伽?”“怎么可能!”“那时候有瑜伽吗?”“瑜伽不是女人练的吗!”……我满心委屈,心想:都怪林语堂这人不靠谱,让我受了这么多的嘲讽和奚落。
或许是命运的安排,不久后,我也开始接触瑜伽,并深深地喜爱上它。十年来,我一直练习,并成为一名瑜伽老师。在对体式练习、呼吸控制、瑜伽哲学的了解中,我越发明白如《苏东坡传》中所说的,瑜伽习练对于塑造苏东坡这样一位旷古奇才的价值。
苏东坡经由弟由(苏辙)介绍修练瑜伽。他并不追求身体扭曲过甚的体式,省去了特技般动作,选择相对舒服的姿势,让身体放松,以求达到有控制的修习。
苏东坡练习控制呼吸,依据脉搏次数控制呼吸的时长,实现气的精妙掌控。他还结合道家修行,给瑜伽融入了定时吞咽唾液的元素。他凝神于鼻尖,感受自己脊椎骨和大脑间的震动,以及浑身毛发在毛囊中的生长。他让意识集中于一点,达到一无所思、恍惚出神的愉快境界。
在给子由的信中,他说,瑜伽的目的在于将人从感官中解脱出来,体会到真理,或是神,或是世界的灵魂;而又不在于看到什么,在于一无所见……
苏东坡这位千年前古人,对瑜伽的理解远超出现代人追求高难度体式的浅显认知,深入到瑜伽的真实内涵:经由对身、心、意的精微觉察控制,让心中的波动趋于平静,达到超然喜悦的境界。
在黄州谪居期间,苏东坡的思想产生了深刻转变。如果说被贬谪前的苏东坡是由乐观潇洒的天性所驱使,从黄州时期开始,他的性格更多是对天地浩淼、人生短暂的坦然认知,以及达观超然的精神境界。
初到黄州,苏东坡是落寞悲凉的。在黄州的第一个中秋,他写下《西江月》——“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凉秋。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凄凉、孤独、惆怅,是他从官场得意、文采横溢的无限风光突然沦为阶下囚、而后惨遭罪乏、被贬他乡时的心情。
后来,子由曾在悼念东坡的文章中写道:“(东坡)既而谪居于黄,杜门深居,驰骋翰墨,其文一变,如川之方至,而辙瞠然不能及矣。”
苏东坡在黄州的作品常展现出开阔浩淼的宏大格局。在《念奴娇赤壁怀古》中,他感慨“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他的作品里还有超越人类视角,与其他生灵共喜悲的敏感觉察。
在《卜算子黄州定惠院寓居作》中,他叹惋“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大约四千年前,一群印度哲人决定远离尘世,隐居山林,探寻关于永恒的奥秘。他们模仿各种动植物的生息、体式,试图从大自然中获得昭示。这是瑜伽的起源。
在过去的四千年,人类社会的样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今人们难以想象古人的生活,但瑜伽这门古老的传统历经时间的洗涤而依然代代相传,愈久弥新。
至今,许多瑜伽体式还是以动物命名的,它们超越人类自身,与世间万物合一,让人对万物感同身受,从而变得宏大宽广。
他夜游赤壁,写下著名的前后《赤壁赋》。《前赤壁赋》借客人之口叹惋人生“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这不仅是客人的哀伤,也是东坡内心的喟叹。而他答曰:“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耳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食。”这是明知生命短暂渺小,却可与天地万物合一,从而求得永恒的畅然觉悟6686体育。
每每练习瑜伽中的战士三式,都会让人生出一份强烈的感动。这是由一条腿垂直于地面支撑,双手和躯干向前伸出,另一条腿向后伸出,整个身体呈T字形的体式。向后伸出的腿、向前伸出的手臂和躯干,像是一条时间长轴,始自无限远的过去,指向无限远的前方;而它们与支撑腿的交汇,就像小小生命个体在这时间长轴上的偶然存在一般,如此短暂、转瞬即逝,却又因为属于亘古长存的时空而饱含力量。虽然也会在一瞬间生起“哀吾生之须臾”之念,却更会被“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的觉知所感召和鼓舞。
苏东坡时刻从亲历的细节中捕捉美。他夜游承天寺,写下《记承天寺夜游》:“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二人耳。”相同的景致映入每个人眼中,但人与察美的能力大不相同。有多少人看过竹柏的影子,又有多少人像苏东坡那样看到了水草在塘中曼妙的舞蹈?
大学时练习瑜伽,每次下课已是晚上九点。我沿着往南的主道走向自习室,中关村幢幢高楼的灯光清晰地映在藏蓝色的背景里,每一个像素都显得清晰、平和而安详。那份美好安然,常常让我想起苏东坡夜游承天寺时所见的积水空明般的中庭、交横的藻荇。一次瑜伽后与友人在素餐厅相聚。圆桌上转动的玻璃板上放着玻璃茶壶,壶中盛着淡黄的菊花茶。在灯光的映照下,茶壶反射在玻璃板上的光分明像是一朵张开的莲花,花瓣随着茶水的波动而摇曳。朋友感慨,你的捕捉力和联想能力太强!其实,这正是瑜伽能带给人的对所见所闻的全然洞察与觉知。
有时,人在练习中还会生起一种强大的神性——我就是天地,就是山川星辰,就是万物,就是你,就是她,就是他6686体育。那时,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毫无保留地张开,充满能量,人在平静中感到狂喜。这种强烈的感受,除了马斯洛所说的“高峰体验”,我很难用有限的词藻对它做出充分的描述。
我相信,瑜伽修习在很大程度上成就了苏东坡在黄州的蜕变。也许有人喜欢将这种蜕变归因于他的道家修为。的确,苏东坡在黄州也内观。无论是瑜伽还是道家,古老的东方文化所传承下来的哲学精髓是相通的,不同的习练方法殊途同归,有时甚至连起点都别无二致。既然那永恒唯一之道本来不具有“瑜伽”或“道家”的标签,也许后人也无需对于寻道之路强行命名或区分吧?